【小徑分岔的花園:通往未來的多種可能性】
這是推薦的短篇小說,會有一點燒腦,出自阿根廷作家博爾赫斯。
他在這部〈小徑分岔的花園〉的短篇中,用了類似於量子力學的概念,探討關於「時間」的奧秘。
而對很多作家來說,故事裡出現太多「巧合」會是一大敗筆,但在這部短篇中,這些巧合反倒成為一種特別的隱喻。
一起來看看這部頗有深意的文學作品吧。
-
小徑分岔的花園 / 博爾赫斯
獻給維多利亞·奧坎波
利德爾·哈特寫的《歐洲戰爭史》第二百四十二頁有段記載,說是十三個英國師(有一千四百門大炮支援)對塞爾-蒙托邦防線的進攻原定於1916年7月24日發動,後來推遲到29日上午。利德爾·哈特上尉解釋說延期的原因是滂沱大雨,當然並無出奇之處。青島大學前英語教師余准博士的證言,經過記錄、複述、由本人簽名核實,卻對這一事件提供了始料不及的說明。證言記錄缺了前兩頁。
……我掛上電話聽筒。我隨即辨出那個用德語接電話的聲音。是理查·馬登的聲音。馬登在維克托·魯納伯格的住處,這意味著我們的全部辛勞付諸東流,我們的生命也到了盡頭——但是這一點是次要的,至少在我看來如此。這就是說,魯納伯格已經被捕,或者被殺。在那天日落之前,我也會遭到同樣的命運。馬登毫不留情。說得更確切一些,他非心狠手辣不可。作為一個聽命於英國的愛爾蘭人,他有辦事不熱心甚至叛賣的嫌疑,如今有機會挖出日爾曼帝國的兩名間諜,拘捕或者打死他們,他怎麼會不抓住這個天賜良機,感激不盡呢?我上樓進了自己的房間,可笑地鎖上門,仰面躺在小鐵床上。窗外還是慣常的房頂和下午六點鐘被雲遮掩的太陽。這一天既無預感又無徵兆,成了我大劫難逃的死日,簡直難以置信。雖然我父親已經去世,雖然我小時候在海豐一個對稱的花園裡待過,難道我現在也得死去?隨後我想,所有的事情不早不晚偏偏在目前都落到我頭上了。多少年來平平靜靜,現在卻出了事;天空、陸地和海洋人數千千萬萬,真出事的時候出在我頭上……馬登那張叫人難以容忍的馬臉在我眼前浮現,驅散了我的胡思亂想。我又恨又怕(我已經騙過了理查·馬登,只等上絞刑架,承認自己害怕也無所謂了),心想那個把事情搞得一團糟、自鳴得意的武夫肯定知道我掌握秘密。準備轟擊昂克萊的英國炮隊所在地的名字。一隻鳥掠過窗外灰色的天空,我在想像中把它化為一架飛機,再把這架飛機化成許多架,在法國的天空精確地投下炸彈,摧毀了炮隊。我的嘴巴在被一顆槍彈打爛之前能喊出那個地名,讓德國那邊聽到就好了……我血肉之軀所能發的聲音太微弱了。怎麼才能讓它傳到頭頭的耳朵?那個病懨懨的討厭的人,只知道魯納伯格和我在斯塔福德郡,在柏林閉塞的辦公室裡望眼欲穿等我們的消息,沒完沒了地翻閱報紙……我得逃跑,我大聲說。我毫無必要地悄悄起來,仿佛馬登已經在窺探我。我不由自主地檢查一下口袋裡的物品,也許僅僅是為了證實自己毫無辦法。我找到的都是意料之中的東西。那只美國掛表,鎳制錶鏈和那枚四角形的硬幣,拴著魯納伯格住所鑰匙的鏈子,現在已經沒有用處但是能構成證據,一個筆記本,一封我看後決定立即銷毀但是沒有銷毀的信,假護照,一枚五先令的硬幣,兩個先令和幾個便士,一枝紅藍鉛筆,一塊手帕和裝有一顆子彈的左輪手槍。我可笑地拿起槍,在手裡掂掂,替自己壯膽。我模糊地想,槍聲可以傳得很遠。不出十分鐘,我的計畫已考慮成熟。電話號碼簿給了我一個人的名字,唯有他才能替我把情報傳出去:他住在芬頓郊區,不到半小時的火車路程。
我是個怯懦的人。我現在不妨說出來,因為我已經實現了一個誰都不會說是冒險的計畫。我知道實施過程很可怕。不,我不是為德國幹的。我才不關心一個使我墮落成為間諜的野蠻的國家呢。此外,我認識一個英國人——一個謙遜的人——對我來說並不低於歌德。我同他談話的時間不到一小時,但是在那一小時中間他就像是歌德……我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我覺得頭頭瞧不起我這個種族的人——瞧不起在我身上彙集的無數先輩。我要向他證明一個黃種人能夠拯救他的軍隊。此外,我要逃出上尉的掌心。他隨時都可能敲我的門,叫我的名字。我悄悄地穿好衣服,對著鏡子裡的我說了再見,下了樓,打量一下靜寂的街道,出去了。火車站離此不遠,但我認為還是坐馬車妥當。理由是減少被人認出的危險;事實是在闃無一人的街上,我覺得特別顯眼,特別不安全。我記得我吩咐馬車夫不到車站入口處就停下來。我磨磨蹭蹭下了車,我要去的地點是阿什格羅夫村,但買了一張再過一站下的車票。這趟車馬上就開:八點五十分。我得趕緊,下一趟九點半開車。月臺上幾乎沒有人。我在幾個車廂看看:有幾個農民,一個服喪的婦女,一個專心致志在看塔西倫的《編年史》的青年,一個顯得很高興的士兵。列車終於開動。我認識的一個男人匆匆跑來,一直追到月臺盡頭,可是晚了一步。是理查·馬登上尉。我垂頭喪氣、忐忑不安,躲開可怕的視窗,縮在座位角落裡。我從垂頭喪氣變成自我解嘲的得意。心想我的決鬥已經開始,即使全憑僥倖搶先了四十分鐘,躲過了對手的攻擊,我也贏得了第一個回合。我想這一小小的勝利預先展示了徹底成功。我想勝利不能算小,如果沒有火車時刻表給我寶貴的搶先一著,我早就給關進監獄或者給打死了。我不無詭辯地想,我怯懦的順利證明我能完成冒險事業。我從怯懦中汲取了在關鍵時刻沒有拋棄我的力量。我預料人們越來越屈從於窮凶極惡的事情;要不了多久世界上全是清一色的武夫和強盜了;我要奉勸他們的是:做窮凶極惡的事情的人應當假想那件事情已經完成,應當把將來當成過去那樣無法挽回。我就是那樣做的,我把自己當成已經死去的人,冷眼觀看那一天,也許是最後一天的逝去和夜晚的降臨。列車在兩旁的梣樹中徐徐行駛。在荒涼得像是曠野的地方停下。沒有人報站名。是阿什格羅夫嗎?我問月臺上幾個小孩。阿什格羅夫,他們回答說。我便下了車。
月臺上有一盞燈光照明,但是小孩們的臉在陰影中。有一個小孩問我:您是不是要去斯蒂芬·亞伯特博士家?另一個小孩也不等我回答,說道:他家離這兒很遠,不過您走左邊那條路,每逢交叉路口就往左拐,不會找不到的。我給了他們一枚錢幣(我身上最後的一枚),下了幾級石階,走上那條僻靜的路。路緩緩下坡。是一條泥土路,兩旁都是樹,枝丫在上空相接,低而圓的月亮仿佛在陪伴我走。
有一陣子我想理查·馬登用某種辦法已經瞭解到我鋌而走險的計畫。但我立即又明白那是不可能的。小孩叫我老是往左拐,使我想起那就是找到某些迷宮的中心院子的慣常做法。我對迷宮有所瞭解:我不愧是彭㝡的曾孫,彭㝡是雲南總督,他辭去了高官厚祿,一心想寫一部比《紅樓夢》人物更多的小說,建造一個誰都走不出來的迷宮。他在這些龐雜的工作上花了十三年工夫,但是一個外來的人刺殺了他,他的小說像部天書,他的迷宮也無人發現。我在英國的樹下思索著那個失落的迷宮:我想像它在一個秘密的山峰上原封未動,被稻田埋沒或者淹在水下,我想像它廣闊無比,不僅是一些八角涼亭和通幽曲徑,而是由河川、省份和王國組成……我想像出一個由迷宮組成的迷宮,一個錯綜複雜、生生不息的迷宮,包羅過去和將來,在某種意義上甚至牽涉到別的星球。我沉浸在這種虛幻的想像中,忘掉了自己被追捕的處境。在一段不明確的時間裡,我覺得自己抽象地領悟了這個世界。模糊而生機勃勃的田野、月亮、傍晚的時光,以及輕鬆的下坡路,這一切使我百感叢生。傍晚顯得親切、無限。道路繼續下傾,在模糊的草地裡岔開兩支。一陣清悅的樂聲抑揚頓挫,隨風飄蕩,或近或遠,穿透葉叢和距離。我心想,一個人可以成為別人的仇敵,成為別人一個時期的仇敵,但不能成為一個地區、螢火蟲、字句、花園、水流和風的仇敵。我這麼想著,來到一扇生銹的大鐵門前。從欄杆裡,可以望見一條林陰道和一座涼亭似的建築。我突然明白了兩件事,第一件微不足道,第二件難以置信;樂聲來自涼亭,是中國音樂。正因為如此,我並不用心傾聽就全盤接受了。我不記得門上是不是有鈴,還是我擊掌叫門。像火花迸濺似的樂聲沒有停止。
然而,一盞燈籠從深處房屋出來,逐漸走近:一盞月白色的鼓形燈籠,有時被樹幹擋住。提燈籠的是個高個子。由於光線耀眼,我看不清他的臉。他打開鐵門,慢條斯理地用中文對我說:「看來彭熙情意眷眷,不讓我寂寞。您准也是想參觀花園吧?」
我聽出他說的是我們一個領事的姓名,我莫名其妙地接著說:「花園?」
「小徑分岔的花園。」
我心潮起伏,難以理解地肯定說:「那是我曾祖彭㝡的花園。」
「您的曾祖?您德高望重的曾祖?請進,請進。」
潮濕的小徑彎彎曲曲,同我兒時的記憶一樣。我們來到一間藏著東方和西方書籍的書房。我認出幾卷用黃絹裝訂的手抄本,那是從未付印的明朝第三個皇帝下詔編纂的《永樂大典》的逸卷。留聲機上的唱片還在旋轉,旁邊有一隻青銅鳳凰。我記得有一隻紅瓷花瓶,還有一隻早幾百年的藍瓷,那是我們的工匠模仿波斯陶器工人的作品……斯蒂芬·亞伯特微笑著打量著我。我剛才說過,他身材很高,輪廓分明,灰眼睛,灰鬍子。他的神情有點像神甫,又有點像水手;後來他告訴我,「在想當漢學家之前」,他在天津當過傳教士。
我們落了座;我坐在一張低矮的長沙發上,他背朝著視窗和一個落地圓座鐘。我估計一小時之內追捕我的理查·馬登到不了這裡。我的不可挽回的決定可以等待。
「彭㝡的一生真令人驚異,」斯蒂芬·亞伯特說。「他當上家鄉省份的總督,精通天文、星占、經典詮估、棋藝,又是著名的詩人和書法家:他拋棄了這一切,去寫書、蓋迷宮。他拋棄了炙手可熱的官爵地位、嬌妻美妾、盛席瓊筵,甚至拋棄了治學,在明虛齋閉戶不出十三年。他死後,繼承人只找到一些雜亂無章的手稿。您也許知道,他家裡的人要把手稿燒掉;但是遺囑執行人——一個道士或和尚——堅持要刊行。」
「彭㝡的後人,」我插嘴說,「至今還在責怪那個道士。刊行是毫無道理的。那本書是一堆自相矛盾的草稿的彙編。我看過一次:主人公在第三回裡死了,第四回裡又活了過來。至於彭㝡的另一項工作,那座迷宮……」
「那就是迷宮,」他指著一個高高的漆櫃說。
「一個象牙雕刻的迷宮!」我失聲喊道。「一座微雕迷宮……」
「一座象徵的迷宮,」他糾正我說。「一座時間的無形迷宮。我這個英國蠻子有幸悟出了明顯的奧秘。經過一百多年之後,細節已無從查考,但不難猜測當時的情景。彭㝡有一次說:我引退後要寫一部小說。另一次說:我引退後要蓋一座迷宮。人們都以為是兩件事;誰都沒有想到書和迷宮是一件東西。明虛齋固然建在一個可以說是相當錯綜的花園的中央;這一事實使人們聯想起一座實實在在的迷宮。彭㝡死了;在他廣闊的地產中間,誰都沒有找到迷宮。兩個情況使我直截了當地解決了這個問題。一是關於彭㝡打算蓋一座絕對無邊無際的迷宮的奇怪的傳說。二是我找到的一封信的片斷。」
亞伯特站起來。他打開那個已經泛黑的金色櫃子,背朝著我有幾秒鐘之久。他轉身時手裡拿著一張有方格的薄紙,原先的大紅已經退成粉紅色。彭㝡一手好字名不虛傳。我熱切然而不甚了了地看著我一個先輩用蠅頭小楷寫的字:我將小徑分岔的花園留諸若干後世(並非所有後世)。我默默把那張紙還給亞伯特。他接著說:「在發現這封信之前,我曾自問:在什麼情況下一部書才能成為無限。我認為只有一種情況,那就是迴圈不已、周而復始。書的最後一頁要和第一頁雷同,才有可能沒完沒了地連續下去。我還想起一千零一夜正中間的那一夜,山魯佐德王后(由於抄寫員神秘的疏忽)開始一字不差地敘說一千零一夜的故事,這一來有可能又回到她講述的那一夜,從而變得無休無止。我又想到口頭文學作品,父子口授,代代相傳,每一個新的說書人加上新的章回或者虔敬地修改先輩的章節。我潛心琢磨這些假設;但是同彭㝡自相矛盾的章回怎麼也對不上號。正在我困惑的時候,牛津給我寄來您見到的手稿。很自然,我注意到這句話:我將小徑分岔的花園留諸若干後世(並非所有後世)。我幾乎當場就恍然大悟;小徑分岔的花園就是那部雜亂無章的小說;若干後世(並非所有後世)這句話向我揭示的形象是時間而非空間的分岔。我把那部作品再流覽一遍,證實了這一理論。在所有的虛構小說中,每逢一個人面臨幾個不同的選擇時,總是選擇一種可能,排除其他;在彭㝡的錯綜複雜的小說中,主人公卻選擇了所有的可能性。這一來,就產生了許多不同的後世,許多不同的時間,衍生不已,枝葉紛披。小說的矛盾就由此而起。比如說,方君有個秘密;一個陌生人找上門來;方君決心殺掉他。很自然,有幾個可能的結局:方君可能殺死不速之客,可能被他殺死,兩人可能都安然無恙,也可能都死,等等。在彭㝡的作品裡,各種結局都有;每一種結局是另一些分岔的起點。有時候,迷宮的小徑匯合了:比如說,您來到這裡,但是某一個可能的過去,您是我的敵人,在另一個過去的時期,您又是我的朋友。如果您能忍受我糟糕透頂的發音,咱們不妨念幾頁。」
在明快的燈光下,他的臉龐無疑是一張老人的臉,但有某種堅定不移的、甚至是不朽的神情。他緩慢而精確地朗讀同一章的兩種寫法。其一,一支軍隊翻越荒山投入戰鬥;困苦萬狀的山地行軍使他們不惜生命,因而輕而易舉地打了勝仗;其二,同一支軍隊穿過一座正在歡宴的宮殿,興高采烈的戰鬥像是宴會的繼續,他們也奪得了勝利。我帶著崇敬的心情聽著這些古老的故事,更使我驚異的是想出故事的人是我的祖先,為我把故事恢復原狀的是一個遙遠帝國的人,時間在一場孤注一擲的冒險過程之中,地點是一個西方島國。我還記得最後的語句,像神秘的戒律一樣在每種寫法中加以重複:英雄們就這樣戰鬥,可敬的心胸無畏無懼,手中的銅劍凌厲無比,只求殺死對手或者沙場捐軀。
從那一刻開始,我覺得周圍和我身體深處有一種看不見的、不可觸摸的躁動。不是那些分道揚鑣的、並行不悖的、最終匯合的軍隊的躁動,而是一種更難掌握、更隱秘的、已由那些軍隊預先展示的激動。斯蒂芬·亞伯特接著說:「我不信您顯赫的祖先會徒勞無益地玩弄不同的寫法。我認為他不可能把十三年光陰用於無休無止的修辭實驗。在您的國家,小說是次要的文學體裁;那時候被認為不登大雅。彭㝡是個天才的小說家,但也是一個文學家,他絕不會認為自己只是個寫小說的。和他同時代的人公認他對玄學和神秘主義的偏愛,他的一生也充分證實了這一點。哲學探討佔據他小說的許多篇幅。我知道,深不可測的時間問題是他最關心、最專注的問題。可是《花園》手稿中唯獨沒有出現這個問題。甚至連『時間』這個詞都沒有用過。您對這種故意迴避怎麼解釋呢?」
我提出幾種看法;都不足以解答。我們爭論不休;斯蒂芬·亞伯特最後說:「設一個謎底是『棋』的謎語時,謎面唯一不准用的字是什麼?」我想一會兒後說:「『棋』字。」
「一點不錯,」亞伯特說。「小徑分岔的花園是一個龐大的謎語,或者是寓言故事,謎底是時間;這一隱秘的原因不允許手稿中出現『時間』這個詞。自始至終刪掉一個詞,採用笨拙的隱喻、明顯的迂迴,也許是挑明謎語的最好辦法。彭㝡在他孜孜不倦創作的小說裡,每有轉折就用迂迴的手法。我核對了幾百頁手稿,勘正了抄寫員的疏漏錯誤,猜出雜亂的用意,恢復、或者我認為恢復了原來的順序,翻譯了整個作品;但從未發現有什麼地方用過『時間』這個詞。顯而易見,小徑分岔的花園是彭㝡心目中宇宙的不完整然而絕非虛假的形象。您的祖先和牛頓、叔本華不同的地方是他認為時間沒有同一性和絕對性。他認為時間有無數系列,背離的、匯合的和平行的時間織成一張不斷增長、錯綜複雜的網。由互相靠攏、分歧、交錯,或者永遠互不干擾的時間織成的網路包含了所有的可能性。在大部分時間裡,我們並不存在;在某些時間,有你而沒有我;在另一些時間,有我而沒有你;再有一些時間,你我都存在。目前這個時刻,偶然的機會使您光臨舍間;在另一個時刻,您穿過花園,發現我已死去;再在另一個時刻,我說著目前所說的話,不過我是個錯誤,是個幽靈。」
「在所有的時刻,」我微微一震說,「我始終感謝並且欽佩你重新創造了彭㝡的花園。」
「不可能在所有的時刻,」他一笑說。「因為時間永遠分岔,通向無數的將來。在將來的某個時刻,我可以成為您的敵人。」
我又感到剛才說過的躁動。我覺得房屋四周潮濕的花園充斥著無數看不見的人。那些人是亞伯特和我,隱蔽在時間的其他維度之中,忙忙碌碌,形形色色。我再抬起眼睛時,那層夢魘似的薄霧消散了。黃黑二色的花園裡只有一個人,但是那個人像塑像似的強大,在小徑上走來,他就是理查·馬登上尉。
「將來已經是眼前的事實,」我說。「不過我是您的朋友。我能再看看那封信嗎?」
亞伯特站起身。他身材高大,打開了那個高高櫃子的抽屜;有幾秒鐘工夫,他背朝著我。我已經握好手槍。我特別小心地扣下扳機:亞伯特當即倒了下去,哼都沒有哼一聲。我肯定他是立刻喪命的,是猝死。
其餘的事情微不足道,仿佛一場夢。馬登闖了進來,逮捕了我。我被判絞刑。我很糟糕地取得了勝利:我把那個應該攻擊的城市的保密名字通知了柏林。昨天他們進行轟炸;我是在報上看到的。報上還有一條消息說著名漢學家斯蒂芬·亞伯特被一個名叫余准的陌生人暗殺身死,暗殺動機不明,給英國出了一個謎。柏林的頭頭破了這個謎。他知道在戰火紛飛的時候我難以通報那個叫亞伯特的城市的名稱,除了殺掉一個叫那名字的人之外,找不出別的辦法。他不知道(誰都不可能知道)我的無限悔恨和厭倦。
員 林 火車站 電話 號碼 在 宜蘭縣議員-林棋山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海軍107年國防知性之旅-蘇澳中正基地營區開放活動✨
#海軍 #中正基地 #營區開放 #錯過就要再等一整年唷📣📣📣
1️⃣、日期:🔱
107年8月25日(星期六) 0800時至1600時。
2️⃣、裝備陳展:⚓️
(一)各艦艇靠泊#14號碼頭至特1碼頭,依序為磐石軍艦(S-70C)、康定級軍艦(S-70C)、成功級軍艦(S-70C) 、永豐級軍艦、永靖級軍艦、沱江軍艦、光六飛彈快艇、錦江級軍艦,濟陽級軍艦(500MD)、基隆級軍艦;除飛彈快艇不開放人員登艦參觀外,餘均開放登艦。
(二)陸戰隊裝備及海軍機動雷達車組與機動飛彈車於#8、9號碼頭陳展。
3️⃣、注意事項:⚠️⚠️⚠️
(一)入營參觀民衆請攜帶身分證件(駕照、健保卡或具照片之身分證 明文件)以方便查驗,凡未攜帶身分證件或拒絶接受查驗民眾則不得入營。
(二)活動期間參觀民眾均由接駁車接送入營。
(三)智慧型手機及攝影器材僅限於營區開放參觀場地及艦艇開放攝影地點内使用,另空拍機嚴禁使用,如未依規定肇生洩違密情事依法處理。
(四)請尊重國軍行政中立立場,活動期間嚴禁穿著、散發、張貼與選舉相關服(旗)幟、文宣或舉行造勢活動,違規者將請離營。
(五)外籍看護工應出示護照等合法文件接受查驗後,隨同受看護對象入營。
(六)外籍、陸籍(港澳)配偶尚未取得中華民國身分證前,須由其我國籍配偶陪同入營,併同出示配偶身分證及個人居留證(或具照片之身分證明文件)等合法證件接受查驗後入營。
(七)上述以外之外籍人士(含新聞記者),除事先申請獲准外,不得入營。
(八)開放參觀艦艇為安全考量,孩童、孕婦及行動不便者須由家人陪同協助登艦參觀,上下梯口時請放慢腳步注意安全。
4️⃣、服務訊息:ℹ️
(一)活動相關資訊請至下述各網站查詢:
1、海軍司令部全球資訊網-營區開放區
網址: navy.many.gov.tw
2、海軍司令部臉書粉絲專頁
網址: www.facebool.com/ROCNAVY.tw
(二)活動訊息服務:
團體專車申請專線
電話:07-5811320 劉宗翰中尉
申請時間至8/19為止。
5️⃣、交通資訊:🚌
(一)蒞臨本地方式:
本次活動除有申請之團體能進入營區外,不開放車輛進入營區,活動當日0800時起,計蘇澳火車站、蘇澳新站、蘇澳港務局南門遊客中心等3處接駁站。
(二)接駁車服務:
1、去程:0800時開放民眾進場,接駁車採取免費搭乘,營外各接駁點0800時發車,並於1530時停止接駁進場。
2、返程:來訪民眾入營後,可配合往返接駁車輛離開基地,活動結束,疏運全部民眾至離營為止。
3、班距:尖峰時段視人潮機動發車,離峰時段客滿或每3至5分鐘一班車,採點到點方式接駁,沿途不提供上、下車服務。
🌐 林棋山服務粉絲團,請多多支持➡ 宜蘭南方澳鯖魚節創辦人-林棋山
#宜蘭縣議會副議長林棋山 #地方建設 #為民喉舌 #為民服務 #林棋山
員 林 火車站 電話 號碼 在 銀色快手(Silverquick)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其實早晨清醒的那一刻很焦慮,下意識抄起枕邊的手機,看見一條訊息發過來:老師期待您今天的演講。是草屯國中的林老師傳的訊息,她還叮嚀我要記得說一下抵達高鐵台中站的時間,有專人會開車來接我,這麼高規格的待遇呀,我本來還在想怎麼做客運去草屯,說真的,我不太會搭公車,時常看不懂交通路線,時刻表對我來說是個謎。
其實早晨清醒的那一刻很焦慮,下意識抄起枕邊的手機,看見一條訊息發過來:老師期待您今天的演講。是草屯國中的林老師傳的訊息,她還叮嚀我要記得說一下抵達高鐵台中站的時間,有專人會開車來接我,這麼高規格的待遇呀,我本來還在想怎麼做客運去草屯,說真的,我不太會搭公車,時常看不懂交通路線,時刻表對我來說是個謎。
怎麼會焦慮呢?妖怪這題目,從 2003 年一路說下來,少說也講了五十次吧,不陌生啊,奇幻文學也是,幾乎帶著這些題目南征北討,都環島回來了,怎麼會焦慮呢,我啊也沒做功課,也不想做新的簡報,學生想聽什麼我哪知道啊,前幾次都是講給大學生和教授們聽,要講給國中生聽,我都慌了,倒不至於慌到四肢發抖,手腳冰冷(不是同一個意思嗎,這叫做駢文,懂嗎)
主要是我怕冷場,自己說得天花亂墜,台下睡得東倒西歪,這像話嗎,要是台下同學們開始聊天肯定是認為無聊沒哏,哪怕是一秒鐘也是難熬,可台上的我更尷尬,恨不得就挖個地洞給它鑽進去,二小時,就是一百二十分鐘,我沒把握找到足夠的段子填補那些腦筋空白的時刻。
醒來後,把以前說過的簡報挖出來,找了幾個妖怪動畫的主題曲,複習了一下在花蓮的時光1939、在南台科技大學、在埔里的暨南大學圖書館、在台中的曉明女中,聊的那些內容,心裡又矛盾的不想重複講同樣的段子,這次的對象是國中生,其實絕大部分的講師、作家都怕國中生。
這事沒人敢對外公開說,我坦白地跟學生講我心中的恐懼,當然那是在演講結束的時候,我說大部分人都覺得國中生很難搞,他們很皮在台下很不安份,你不知道他們心裡想什麼,他們可以對你演講的內容毫無表情,無動於衷,他們可以很殘忍的對台上的你無計可施的那副模樣完全嗤之以鼻,但你依舊得假裝自己很淡定,你必須保持優雅,你不能把自己當作是小丑。
孩子們聽了我描述的內心小劇場感到訝異,說我們才不會這樣呢,幸好孩子們的熱情拯救了我,他們期待而渴盼的眼神拯救了我,他們良好而積極的互動拯救了我,他們比我想像的更寬容更溫柔更善體人意,在該笑的時候大笑,在該害怕的時候表現出驚懼的樣子,證明一切都是我想太多,演講結束後,有些孩子仍不肯離開教室,圍繞著講台上的我問各種問題,有點像是新書分享會後的交流時間,老師也拿了我的曖昧詩集請我簽名,此刻稍微有點明星的感覺,很好。
時間拉回到早上,吃完早餐後,我睡眠不足,很害怕演講的時候沒辦法全神貫注,這對一個有敬業精神的講者來說是很重要的事,我跟妻子說,還得再睡一會兒,十點叫醒我,我必須搭上十一點十分的高鐵,在十一點四十六分抵達台中烏日站,有個人會開車來接我。於是又昏沉的睡去。
就在九點五十分的時候,我醒過來,做了一場夢,夢境什麼的我不記得,但我記得十點鐘必須醒過來,身旁已無妻子的蹤影,我聽見隔壁貓房的抓門聲,我知道貓咪在召喚我,身為貓奴很重要的責任就是得在出門之前把食物和飲水準備好,我匆匆起身穿衣打開房間餵貓,每隻貓都要稍微意思的摸兩下,表示我疼愛他們,然後衝到浴室去刷牙,演講需要好口氣,沖個熱水澡才有好精神。
我聽見樓上的聲響,知道是妻子上樓去洗衣服了,洗好澡已經十點二十四分,我早該出門,這時候卻在電腦前面磨蹭起來,我還想著要添些什麼材料給今天的學生,就這樣一晃眼已經十點四十分,再不出門就來不及,趕緊把所有的東西塞進大衣口袋,問妻子今天戴哪頂帽子合適,這是我出門前例行公事,帽子決定了今天的風格,妻子說挑素的好,於是挑了頂灰呢帽,便快速的步出大門,在社區管理室請管理代為叫計程車,等車五分鐘,行車時間二十分鐘,十一點十分南下的車次已經離站,來不及了,莫可奈何,只好等下一班,正要打電話給對方說抱歉,我可能要晚一點到,才發現老師給我手機號碼,偏偏少了一碼,這時開始焦急如焚,怕對方傻傻在原地苦等,就在下一班車來的時候,總算接到手機,對方說沒關係,在什麼什麼地方等我,應該來得及。
天氣非常之好,是出遠門郊遊的好日子,可是我出來是工作的,想再睡一會兒,隔壁走道旁的一對男女應該是同事,拼了命在談公事,嘴巴沒一刻停歇的,好惱人我忘了帶耳塞,這下也睡不著,只好看雜誌吧,看高鐵上的雜誌又寫了些什麼,不過,睡神更厲害,高鐵搖著晃著,我也隨波逐流的打起盹來,那些講話的聲音像海面上的漂流物逐漸遠去。
醒來,已是高鐵台中烏日站。
亮晃晃的陽光陪伴著一個不是很清醒的人,我得先去星巴克買杯咖啡提神,然後走到私人會客區,找那個要把我載去南投草屯的人,他的身分很有趣,是教材出版社的在地經銷業務,喝著咖啡,精神也來了,我們就一路聊到草屯國中,從教改課綱少子化聊到教育的本質學校的危機和學子們的未來,我沒想到可以聊這麼多,結果得到了一個新的機會,以後或許可以去別的學校聊聊教育這件事,我很關心教育的發展,我很期待教育能用創新的方法來思考,我相信教育反轉會有成效的,聊到甚至我忘了今天要去分享的其實是日本妖怪和奇幻文學,我更在意的是學校教育和學生們的未來。
進入視聽教室,時間來到一點十分,老師們帶著一百五十位學生,國一國二國三生都有,這時他們的社團時間,他們都是自願報名來聽的,我開始又壓力大了,又湊巧,三支不同的麥克風都不聽使喚的失靈,完全沒有聲音,幸好經歷了大大小小的演講,這種小事沒在怕的,大不了就原聲演出,可我感冒還沒完全好,這樣挺傷喉嚨的呀,於是我大聲地跟同學們說,現在我們可以很肯定妖怪已經來到現場,大家不要害怕,這是很正常的靈異現象。
三分鐘後,總算有支麥克風可以用了,我從野村萬齋的陰陽師雅樂舞蹈開場,他是飾演安倍晴明的專業演員,也是傳統日本戲曲狂言的表演者,開始述說妖怪在日本的起源,菅原道真與怨靈傳說,平城京的鬧鬼事件,京都發生的百鬼夜行,鬼燈的冷徹,夏目友人帳,聊西洋奇幻文學的起源,聊托爾金的魔戒和哈利波特,聊哥德文學和中世紀,聊吸血么鬼和狼人,聊提姆波頓和黑色美學,聊坎伯的英雄三部曲,聊英雄的旅程和中土世界,聊電影、動畫、遊戲中的奇幻元素,聊宮崎駿的神隱少女,聊攻殼機動隊和銀翼殺手。
我以為差不多該講的都講完了,沒想到還有半小時,老師說請再多說些故事,這時候,我突然安靜下來,我在思考該不該把那些真實的神秘體驗說給他們聽。於是,從我小學四年級看到的第一本不可思議的日本民間故事說起,說我如何在三十年後在台南後火車站的珍古書坊宿命性的相遇,然後說了裡面兩篇恐怖故事,孩子們聽的聚精會神,我從他們的表情看見他們沉浸在故事裡面,接著我講自己怎麼遇見那些有靈異體質的朋友,以及在我身上發生的靈異事件,老師說,這段真有點像是通靈少女的情節,我說是啊,沒錯,那段日子到現在我還覺得像夢一場。
說到某任前女友在我房間裡被附身的故事,沒想到才說她坐在我的床上,同學們就開始像傳染病一樣笑了起來,我說我們真的沒做什麼,就是在聊天,他們又笑得更厲害了,我知道了,你們已經歪樓了對吧,你們內心的小劇場已經打開了開關,我不知道該怎麼把它關上,請你們趕緊把這樓給扶正吧,他們又笑得比剛才還要厲害,我說當女友突然往後倒在床上的時候,我心裡想的是,這次終於可以試試人工呼吸,這是今天最有趣的段子,明明很恐怖的故事,被我說得笑聲連連,能把恐怖故事說成笑話,也是人生至今為止全新的突破。
末尾,照例是出三個題目,現場送孩子們獎品,由學校老師提供,主要是增進參與度,我也念了首自己改編自聊齋的詩〈畫皮〉為今日的妖怪講座劃下句點。
下回,不知道是哪個單位邀請我去說故事
我依然期待,儘管還是會焦慮作為說書人這個角色
文 / 銀色快手
2017.11.09 PM 10:31
員 林 火車站 電話 號碼 在 台灣鐵路局彰化站電話號碼04-727 - 加油地圖 的美食出口停車場
加油地圖,於彰化縣火車站的台灣鐵路局彰化站電話號碼:04-727-4218,地址:彰化縣彰化市三民路1號,分類:行車運輸、客運服務、火車站. ... <看更多>
員 林 火車站 電話 號碼 在 臺鐵員林站 的美食出口停車場
為爭取時效,請勿在此專頁提問,請電04-8320544轉15,由服務台專人回覆。 ... <看更多>